童年时的山村里,有一位令我记忆深刻老人。至今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,村里人都唤他“阿鲁”。
他是个疯子。
记得儿时,我也曾逗唤过他,当他的面,阿鲁,阿鲁的叫。刚好被我妈妈碰到,还教训了我,说:“阿鲁,是你该叫的吗?你是小孩子应该称呼他 大叔大伯才对!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?” 此后,我就再没有敢当面,这样叫唤“阿鲁”来逗他了。
阿鲁,是个疯子,可村里人都说他——好吃懒惰。
因为他疯了,他自己有田地不去种,给了别人去种。年终“租种”阿鲁家田的人就分点大米给阿鲁。阿鲁家里好像只有一口煮饭的锅。我的印象里,阿鲁是只吃饭,不吃菜的——他没有菜。平日里,他偶尔帮村里人“转风车”(见备注①),好心人就赏他一把大米。即使这样,阿鲁多半的日子里都是没有米下锅,挨饿度日。
小时候,我们手里捧着生红薯当零食,拿高粱杆当甘蔗吃。阿鲁看到我们后,往往喜欢慢慢的靠近我们,可能他是实在忍不住挨饿了。用结结巴巴的语气说:“分,分……分,分一点,一点……点给我吃,可……可以不?”
很多孩子,喜欢逗他一会儿,将他阿鲁,阿鲁的叫唤着。最后才分给他一小截红薯。阿鲁好像不在意这些孩儿的“侮辱”。别人逗,他就跟着笑,特别是得到奖赏后,他是笑得那样开心,一种忘我的开心 —— 他是个疯子。
我自己离乡多年,过年偶尔回村里,有几次,还能见到阿鲁,他已经是70多的老人了,还是穿着那样脏破。身体微微有点佝偻,站在村子的“鼓楼”(备注②)旁,他再也不能帮别人“转风车”,他老了。现在他只是看到穿着有点体面的人就慢慢靠过去,依然用他结结巴巴的语气说:“分,分……分,分一点,一点……点钱给我,可……可以不?”
现在改革开放了,大家都外出打工,阿鲁现在也晓得讨钱了。
不用给他太多,你看,2009年的今天,尽管你给他1毛钱,5毛钱,他还是那副开心样。
村里很多和阿鲁同龄的老人都相继去世,贫困的阿鲁穿着他脏破的衣服,继续在疯子的状态中快乐的活着。
简简单单,有所得,有所乐。不在乎多或者少,不在乎外在世俗的眼光,他只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……
哦-----他是个疯子。
杨学红 写于长沙 零九年末
备注①
(稻谷用技术低下的碾米机,碾成大米的时候,大米里还有很多糠参合一起,村里人通常是用风车,将混在一起的糠和大米分开而来。)
备注②
(鼓楼是,少数名族侗族群居村落的一种特有的标志性建筑,古时用于族群大会会所,今用于村里人闲居乘凉之地。)
--- 阿鲁老家的那些人那些事 - - -